今人动言炉色,抑知色非徒自外入,乃实自内出者也。炉初出冶不能不下药水提洗,诚以生铜,虽炼不能发光,卤砂等药附铜得火,入而能出,不过引铜汁外现,并非如血竭朱砂各种厚色掩炉本质也,但须久炼,方能去糟粕而存精液耳。
宣炉初年仿宋,烧斑尚沿永乐,炉制中年谓掩铜质,用番卤沁檫熏洗,易为蜡茶,蜡茶本色也,至末年本色尽显,愈淡愈妙,可知淡色之贵不自今始矣。
又考宣铸有鏒金色,以真金铄为泥,数四涂抹,火炙成赤,所费不赀,非民间所能,仿佛此炉中之最富丽而不是为大雅者也,后来重色炯不及此。他如金鎏,腹下为涌祥云,金鎏口下为覆祥云,未免穿凿。须得质美、火透、金色剥落者为佳。景烧景泰年制等字颇有古趣,然间有用赤金厚片作云鸟形贴铸者亦属魔道。大抵旧炉不同处总以火气融化,药色退尽,精华在隐显之间为妙,而人之误正复不少。
炉之厄有三:一在专务绚烂,取旧色沉沁者,上药重,烧色愈厚色愈闭,一则过求本色之露,不间年久,深色之斑驳。浅色之莹邃,磨制一新。甚有岁一再磨,纵有火功不能生色矣,一则性急,放火逾变,致水色澄澈之旧炉一变枯燥,前功尽弃,尤为可惜,炼炉者当以此为戒。
炉色惟红黑多伪,青黄本质易见,无伪,而又新旧之别,白则不可多得。旧色佳者,黄如秋葵着露,白如玻璃澄水,红如朝霞映日,青则鱼胆,黑则点漆,虽极光耀夺目,而其中自饶一段沉浮之意,迥异凡品,且年远流传,非出一家一手。两耳覆手及底足拂拭不到之处岂无藏垢?岂无伤痕?究之藏垢亦发光华,痕迹亦归浑化,无损完璧,此炉色之大较也。